和父亲写春联
文/蔡永庆
鼠年春节快到了,提起过年,就想起贴春联、包饺子、穿新衣、放鞭炮……这些千百年流传下来的风俗,循环往复,时时在心里头影影绰绰地掠过,非常温馨而独特的记忆,便是春节写春联。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能写毛笔字的人不多,一个村仅有那么一两个人,或是学校的教师,或是在外的公职人员,能为村人捉笔写春联。我的父亲师范毕业,在村里也算是个文化人,自幼好写好画,参加工作后,练得一手好字。每到腊月廿五廿六,只要父亲放假回到家,总有很多街坊邻里等着父亲写春联。
父亲每年都准备好几支毛笔,一大瓶墨汁,一把裁纸刀。临近春节,左邻右舍的乡亲都是胳肢窝夹着几张大红纸来到我家。母亲总是把炉火烧得旺旺的,让大家坐着唠嗑儿,然后,支使我把院子和房间打扫干净,以便晾晒墨汁未干的春联。
父亲坐在桌前,在桌面上铺开纸张,两张对叠,用手折起纸,折毕用裁纸刀先把对联裁下,再裁横批和门框儿,剩下的纸裁成各式小帖儿。然后,父亲拿起架在碗壁上的毛笔,让我帮忙扯着对联上头,在红纸上徐徐而写。
父亲的字属楷书,有时也写隶书,看起来很规矩、很端正。我不仅喜欢看父亲的字体,也喜欢读对联的内容,如“春前有雨花开早,秋后无霜叶落迟”“虎行白雪梅花五,鹤立青霜竹叶三”“观松柏不知冬去,看杨柳方知春来”“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对联对仗工整,朗朗上口,如果一冬无雪,父亲就会写几副“一冬无雪天藏玉,三春有雨地生金”。若有哪家是弟兄三个的,就来一副“松梅竹岁寒三友,桃李杏春风一家”,尤其是兄弟三人不和气的,父亲也会写这副。也有邻里间有矛盾的,则写一副“门前有雪不能化,时到春风自然开”等。不同的对联或帖儿,还有不同的讲究,如老灶爷的是“二十三日去,初一五更回”“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等。
我把父亲写好的对联小心地托着,整齐地归置在一块儿,地面上铺满了红纸黑字。乡亲们围着炉火侃大山,满屋的烟雾缭绕,对联干了,仍不愿离去。
除夕日正午以前,各家都要贴对联、放鞭炮,一洗或多病、或拮据、或遇灾的陈旧之气。不管穷富尊卑,高屋蓬门,家家门上贴红对联,户户院内纳“洪福”,那一色的大红纸、黑墨字对联别有一番喜庆出彩的光亮。
随着时代变迁,农村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联的内容也有了新意:如“庆丰收全家欢乐,迎新春满院生辉”“国泰民安百事好,时际芳春万象新”“千山齐唱迎春曲,万水同吟幸福歌”……遗憾的是,千篇一律的印刷体,很难留住人们或关注、或欣赏的目光。
(作者系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