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睿

年幼的我特别喜欢父亲将我抛起，再接住，转上几圈后顺势让我骑在他脖子上，随即他拉起我的手，大步流星带我出去玩。有时父亲累了，将我放下来，我只好在父亲身后连跑带颠，不知何时才能追赶上父亲的脚步。

上学后偶尔得病，母亲深夜从邻居家借来三轮车，拉我去医院，“我好希望是爸爸快步赶来，风一样骑自行车带我去医院呀。”母亲听到，脸上浮现一丝苦涩的微笑：“你爸忙工作，我不能拖了他的后腿。说来也巧，什么时候那些烦心事快结束了，他人也回来了。”

有鉴于此，平日母亲总怕我有什么闪失，虽然我平日喜欢疯玩，但母亲一直不让我学骑自行车。我只好偷偷去会骑自行车的同学家里，央求他们教我。上了几次路，还是被母亲发现了。母亲在父亲回来后，将她的担忧与无助一股脑说给父亲听。父亲静静听完，向母亲承诺：“你受累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从此，以前工作半月才回家一次的父亲，为了我天天往家赶，顾不上奔波的劳累，他开始用母亲的自行车教我。父亲言语缓慢而清晰，先示范，再让我口头重复一遍，最后让我开始上车练习，每当我的车子开始歪歪扭扭摇晃的时候，父亲总能一个箭步到达车子前，立即稳住我。从傍晚到睡觉前，父亲一直都在纠正、提醒、鼓励我，临进楼区大门，迎面正是母亲慈爱的目光。“听到你们的脚步声，就像老马在驯小马驹。”

后来，我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可父亲还是说“你大胆骑，我在后面跑步，顺带锻炼身体。”第二天母亲告诉我，“你爸为了陪你练习跑得气喘吁吁，连邻居都看不下去了，我说，为了他闺女，再累他都不觉得。”是啊，父亲的脚步将我们的心都踩疼了。以后每每忆及此，似乎总有声音提醒我：父亲脚步声在我身后，我一定要好好的。而且令所有人没料到的是：我居然从此改掉了贪玩的毛病。

如今父亲老了，有一次我陪他散步，向他坦白：“爸，小时候我总想追上您的脚步，可为什么追上了，却怎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呢？”“毕竟岁月不饶人，好在后浪推前浪，这样社会才会进步，没啥遗憾的。”“可我在事业上还是没有超过您啊。”“每个人在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社会担当，不能一概而论，你现在认真工作，照顾好家庭，孝敬双方长辈，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父亲的步履开始蹒跚，可我分明看到他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每一步都带有岁月里关于诠释爱的悠长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