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

    多年未见的三位高中同学相约而至。

    一番热烈的拥抱，雀跃欢笑之后，大家才将激动的心情平伏，坐了下来。

    “咦？！老同学，你什么时候开始玩起画来了？看起来，你还懂画呢！”刚坐下来的小倩猛地站了起来问。我一时糊涂，我不懂画，而且我家也没有挂画啊。

    小倩毕业于国内某知名美术院校，在广州某大学院校任美术老师三年后，为追求她的人生梦想，辞职办了一家文化艺术公司，平时作画、比赛、开画展、卖画、参加美术界沙龙活动，短短几年已成为国内小有名气的画家。

    不待我回答，小倩激动扬声：“这水墨画，群山远近交叠，层次过渡巧妙，云雾缭绕宛如仙境，整体没有一处赘笔，浑然天成和谐静美意境幽远，这画简直绝了！”顺着她手的指向，我看到了那幅宛若仙境的“水墨画”。

    去年夏天重装房子时，我改装了冲凉房。也许是装修工人的防水措施没有做好，客厅与洗手间相连的那面白粉墙，因为渗水，不知不觉间发霉、脱层、起泡。年前清洁时，我狠心用铲子将脱层与泡起的部分铲除，有些灰黑色的底层便裸露出来了。因为临近春节，装修工人都回乡过年了，不能修补，无奈打算年后再修，现在居然给小倩看成是一幅美丽的群山水墨画。

    我还未来得及解释，旁边的小娜吼起来：“小倩啊小倩，画画把你给画傻了吗？”又转身对我：“娟娟啊，你这房子都烂成这样了，也不弄一下，你看你，妆也不化，衣服又穿得乱七八糟。你这破房子会有《陋室铭》中的大学者圣贤来你家和你抚琴论经、呤诗作对吗？有——（故意拉长腔调，讽刺我），才怪呢！你看你都三十好几了，还没人看得上你，你再不收拾一下自己，想嫁出去，难！”看来，小娜不仅看懂了这面墙，还“看懂”了我，居然搬出高中时我说过的一些话调侃我。

    小娜是我们校当时的校花，她身材高挑，肤如凝脂，脸若红桃，五官也像极了港星关之琳。虽成绩一般，但挡不住她成为学校最耀眼的星星。一到下课，我们班的课室过道上就会跑来不少隔壁班，甚至不同级的男同学，偷偷用贪恋的余光追寻小娜的身影，满足他们的眼福。她直率、真实、也现实。遗憾的是没有考上大学，高中一毕业，就开始了恋爱、结婚。

    “你们误会了，请听我说。”在小娜对我一番“炮轰”之后，我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解释过后，小倩走近墙边，用手摸了摸墙，当看到指尖上的灰白粉末，方才恍然大悟，哑然失笑。突然，她又扬声道：“我宣布，我回去后将借鉴娟娟的这面墙，创作一种不使用绘画工具、无任何专业技巧、浑然天成的绘画模式，并以此开一个画展。”小倩的一番话，把我们笑得前仰后翻。

    小倩小娜研究着那面墙，谈得热乎的时候，一直不发表意见的小玉拉着我走到阳台。“娟娟，老实说，现在你的经济情况怎样？手头是否不宽裕，要不要我转点钱过来？”

    高中时，小玉性格恬静温柔，常常助人为乐，我没见她发过一次脾气，即使受了委屈，也从不辩解。有一次小娜为她抱不平，想向误会小玉的同学解释，也被小玉制止，小玉认为，时间会帮她证明一切。不仅如此，小玉对误会怨恨她的同学不仅不憎不恼，反而尊重、热情，真诚以待。最后，误会她的那位同学都不好意思，主动向她道歉了。我拉着小玉柔润的手，表示感谢，并告诉她，自己的经济没问题，不需她的帮助。

    高中三年，我们四人同班同宿舍，性格迥异的我们建立起深厚的友情。高中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已多年没有相聚，平时只能通过微信沟通，简单了解各自的一些现况。

    这几年来，小倩因为醉心于绘画艺术而无暇拍拖，所以一直单身。

    小娜却已有三次婚姻的经历，前两任丈夫，在小娜的描述中都是土豪。现在嫁给一个二婚无孩的县长，刚结婚半年，她发现对方官腔十足，对她总是指手画脚，她已有点受不了。

    小玉大学毕业以后进入杭州某公司，因为勤奋努力待人温谦，专业水平过人，被这家企业年轻有为的老板赞赏，喜欢上她，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小玉感受到这位企业家的真诚与才干，也爱上了他。结婚后育有一子，工作与家庭婚姻都幸福美满。

    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已下午五点，大家依依不舍地告别，离开。

    送走她们的我，回看那面墙。同一面墙，小倩看到的是“群山水墨画”，小娜看到真实的是一面烂墙，恬静温润的小玉则包容着所见的一切。

    透过这面墙，小倩想到了创作的新思路，小娜想到了与经济挂钩，小玉想到了帮助。

    大部分人的生活，不正如这面墙吗？表面上看平整光洁，但经过时间的变迁，尘俗的渲染，苦痛的烙印，背后或许已满目疮痍。然而，我想，只要心存美好，就能像小倩观墙，将人生的雾霾转化成美丽的山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