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龙门阵﹄
◎雷华阳
龙门阵,是汉语方言词汇,我们在前面加上一个“摆”字,构成动宾短语,即“摆龙门阵”,意为闲谈、聊天、讲故事。前几天带母亲坐了一次久违的火车,车上的人各自玩手机,非常安静。母亲很失落地问我:“他们怎么了,怎么都不‘摆龙门阵’了?以前都不是这样的呀……”我不禁开始怀念那些年的“龙门阵”,那是几代人的回忆,是我记忆深处的情怀。
“龙门阵”让漫长的旅途变得有趣。那时不管是坐客车还是火车,车厢都很热闹。在坐车的过程中,大家很容易就熟络起来,邻座的人都会互相聊天,因为物理空间的缩小,仿佛人心的距离也变近了。很多人、很多故事都可以向陌生人一吐为快。离家的学生、出差的商务人士、年纪大的老人、不赶时间的闲情旅行者……一群人聚在一起,总有些有趣的故事。大家敞开心扉,谈自己的哥们儿、邻居和朋友,有聊关于工作的,也有吹牛皮的。有的年轻人在车厢里聊着聊着就聊出了“火花”,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伴侣。有的在火车上谈成了生意,有的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友人。我们在小小的车厢里了解世界,很多对世界的认知都来源于车厢里的“龙门阵”,每坐一趟车都会增加不少阅历。
“龙门阵”拉近了人与人之间距离。那些年的旅途总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我们保持着期待的心情,期待车厢内的“龙门阵”,期待一路上发生的故事,期待到站后亲人的怀抱。慢悠悠的车厢,像一个家庭,有着浓厚的生活味道。一路上,车上的所有人好像不知疲倦,彼此说说话,拉着家常,陌生人也显得很亲切。那时我们没有手机,下车后很难再联系,大部分人的缘分都永远停在了车厢里。
“龙门阵”传递了许多正能量。让我至今难忘的是那年在绿皮火车上,一个男孩给孕妇让座。他对孕妇说他准备去补卧铺票,但一小时后,我在隔壁的车厢看见他站在过道上。后来我把自己的位置和他换着坐,我们聊了一天一夜,从学习到人生,从家庭到社会,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我和他仅有一面之缘,但他却带给我永恒的感动。此后的人生,每次想到他我就会特别有力量,也乐于去帮助身边的人。还有一次,我与一位老者攀谈,得知他是一名大学教授,就留下了QQ。至今我们还保持联系,成了忘年交,他不断鼓励我保持学习,成为我的良师益友,对我的人生有着极大的影响。
如今,生活越来越好,车子跑得越来越快,车上越来越安静。梁实秋说:“这地方风景如画,可惜火车走得太快,一下子就要过去了。”一切都太快,我们都忙着赶路,来不及细细品味沿途的风景,旅行中的“龙门阵”也逐渐消失了。再见了,一见如故的路人;再见了,车厢里的“龙门阵”;再见了,我的青春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