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冬天
◎毕侠
和父亲闲聊时,父亲总会不经意间说冬天很冷。我说要不买个空调吧,父亲说我弟弟那屋有空调,也空着,不想去,他得看着猪。
我记得父亲以前是不怕冷的。在我小时候,父亲每天都起得很早,等父亲喂好猪牛羊,烧好饭,才喊我们起床,他拿着烤得热乎乎的棉衣,让我们穿上。那时候母亲还没生病,父亲也不舍得让母亲干活,怕她冻着。父亲说母亲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稍微干点活,手就会生冻疮。父亲每次都是把猪牛羊喂好,把饭菜端到堂屋里,有父亲的日子,母亲很少出去,最多就是到院子里的墙根下晒晒太阳。父亲有时候忙活得热了,连棉袄都会脱掉,母亲有时候担心他冻着,就把棉袄给他披上,父亲嘿嘿地笑,“二丫娘,你看我都要冒汗了,我不怕冷。”
我那时候也不敢出门,经常冻得流鼻涕,两只小手插在棉袄的袖筒里,依然冰凉。父亲忙好后,常常用他的那双大手给我取暖,我的小手在父亲温暖的大手里,慢慢传递着父亲的体温,一会就不冷了。那些时光是我童年里最快乐的。自从母亲生病后,父亲就更加忙碌了,他常常都是伺候好了母亲,再去打理猪牛羊,再去掏红薯,劈柴火……那时候我也懂事了,主动帮着父亲烧火。父亲虽然每天很忙碌,但他依然乐呵呵的。我们家还是温暖,随处都能听到欢快的笑声。
母亲去世后,我和弟弟都成了家。我们平时都在外地,整个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人。起初我们担心父亲孤独,让他和我们一起到城里来,父亲总是摇摇头,“我还有几头猪要伺候呢,走不开。”
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发现父亲正在猪圈边聚精会神地站着,连我走到他身后都不知道。我听到他和猪说话,
“小黑,你吃饱了吗?”
“嗯,花花长大了,唉,长大了也要走了!”
……
我听着父亲自言自语地和猪说话,当时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后来二婶子告诉我,“你父亲不愿意进城是因为他舍不得你母亲,他每天都去你母亲的坟前站一会,有时候站的时间很长。”听了二婶子的话,我终于明白父亲为啥怕冷了。我回城后就给弟弟打电话,“弟,咱们以后要常回家看看。”弟弟刚开始迟疑了一下,听我说了情况,他毫不犹豫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