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和林

八百岁儒溪，依然生机盎然。儒溪村坐落在国家5A级风景名胜区西樵山南面，因村前建有“儒林首第”牌坊而取名儒村。以拱桥为界，东北面为上儒，西南面为下儒。建国初期，儒村与田溪等村联片土改而得名儒溪。儒溪依傍青山，而又水道纵横，既有水的灵动，又有山的清幽。

一条清凌凌的溪流穿村而过，蜿蜒穿越古老的岁月，在垂冉披拂的榕荫下，弥漫着氤氲的晨雾，沐浴着落日的脉脉余晖。她那么温婉秀丽，仿佛一位慈爱的母亲，千百年来，深情地哺育抚慰着两岸的稻菽桑麻，勤恳地庇护滋养着鱼虾蟹蛙。这条九弯十八曲的溪流，支流众多，时分时合，筋脉复杂，蜿蜒迤逦，流经西樵爱国、简村、岭西、儒溪、七星、大同、显岗、山根、九江镇沙头石江等地，宛如一条绿色的丝巾把整个西樵山给环绕起来。

这条纠结如网的水道统称为官山水道。而每一条支流都有不同的名字，仅在儒溪的9.6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就有新涌、赵家涌、江边涌、基边涌、北良涌、儒溪大涌、水口大涌、立新支涌等诸多名字。至于儒溪有多少条河涌，儒溪本地人也不一定能说得清。能说得清楚的恐怕只有各条河涌的河长了。

官山水道，在明清时期称为樵湖。乾隆六年(1741年)马符录《西樵山志》里面就有记载：樵湖一水从江浦绕山而西，经吉水、百滘、黄冈、鹿洲、高洲、廖江、石江、沙头，复通江浦。曲折潆洄，山色交映，湛甘泉常(尝)立石焉，标为十八曲。

清溪环绕，山水辉映，樵湖景胜深受明朝理学名家湛若水喜爱，他在《告立樵湖景胜状》写道：“又于出游见得自巡司为樵东北至东南，一水环绕樵山，极为佳胜，不异浙之鉴湖风景。欲分标立石，著为十八曲，以待好事者游赏，及不许近湖田主渐种水草，生塞通流官河，以亏胜景。诚恐地方未知此意，只得具状赴巡司当地告鸣，立案出示，通知胜举。来告。”湛若水不但称赞樵湖景色优美，不异于浙江绍兴的鉴湖，还亲自写文给地方官府，要求官府立文书告示，严禁村民在靠近河湖的地方种植水草，以免堵塞河道，污染樵湖胜景。

从以上文字记载来看，明清时期，这里还是水乡泽国，这些河涌或许还未分离开来。后来世世代代儒溪人不断地担沙筑堤，抛石砌围，改沼泽成鱼塘，变沧海为桑田，把水潦之地建设成村庄、集市。于是有了鱼肥桑绿的桑基鱼塘，有了浓荫如盖的古榕，有了儒溪村的肉葱、北良村的生姜、江边村的粉葛、新村的香芋等特色农产品，有了村道古巷、宗祠家庙、学社家塾、门楼牌坊、镬耳高墙和龙船凤尾屋脊，有了琅琅书声和历久而浓厚的文化氛围。现在又有了黄骨鱼、花鳗鲡、鲈鱼等优质水产鱼类，还有村内公园里的香花绿草和琳琅满目的健身器材。千百年来，勤劳的儒溪人用智慧和汗水阐释了“世间少有美景，良性循环典范”的深刻内涵。

如今，游走在儒溪各村，窄巷阡陌之间，随处可见古井、古榕、古祠堂、古炮楼、青石板路、青砖镬耳高墙等众多文物古迹。经本地乡土文化学者实地调查，儒溪村数十处古建筑和其他丰富的历史遗存，大都具有重要的历史保护价值，尤其是佛子庙镇头遗址、玉廩峰摩崖石刻、老家村前石围、方井村方井、儒溪拱桥、赵家炮楼等省级市级区级文物保护点。还有各村的古祠堂、书舍学堂、楹联碑刻、广府民居建筑群，还有清乾隆年间金瓯堡名士岑怀谨故居、清光绪年间翰林学士余赞年故居、著名出版家石景宜故居，还有部分遗存的儒林首第、三元榕荫、岗背敲经、拱桥晚望、云龙反照、石狮沐浴、四甲松涛、方井流香儒溪八景，这些文物古迹都具有极高的历史文化价值。

岁月悠悠，河水汤汤。每次走过立新老家村前石围，或在轻烟如纱的晨曦里，或在阳光斑驳的正午时光，或在月色如水、虫鸣如织的秋夜，总是不由自主地将脚步放舒缓，将目光放散漫，将呼吸放柔和，让纷乱心绪在静静流淌的小河上重归于久违的安详宁静之中，让老氏祖祠梁坊间古老木雕的清芬和檐廊上淡雅的彩绘壁画抚平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依傍着儒溪大涌蜿蜒于村子深处的永平市宁静清幽、古朴沧桑。在当今年轻人的眼里，她也许显得破旧简陋：青砖瓦房店铺仄仄歪歪，橱窗木板几将腐朽垮塌，灰色瓦楞上的不死鸟随风摇曳。但是，在老一辈儒溪人的眼里，她是往日繁华兴盛的象征，这里曾经酒楼茶肆鳞次栉比，这里曾经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这里的米行、布行、桑市、鱼市货物堆积如山。

岁月匆已远，可是在老年人的记忆里，“万香茶楼”茶点的芬芳似乎还在齿颊间回旋，“泰昌行”米酒的醇香似乎还在鼻翼前荡漾。岁月沧桑始终磨灭不了他们对于永平市熙熙攘攘的繁华的怀念。如今，这古老的集市已远离昔日的喧腾热闹，重归于宁静安详，优雅地躺卧在榕荫斜阳里，静静地聆听着远处鱼塘里增氧机哗啦啦的欢笑声，怡然地欣赏着增氧机喷出的彩虹一般绚丽的水花。

我伫立在儒溪拱桥前，默默地端详用西樵山“红米石”堆砌起来的儒溪拱桥，桥身用料那么质朴，那么俭省；桥洞弧线那么优美，那么柔和，没有一丝一缕的雕琢，给人妙趣天成之感。蓝天、白云、青砖、黛瓦、金黄菜花、红褐石桥，在一棵棵古老榕树掩映下的碧绿河水里一漾一漾地颤动着，构成了一幅恬静自如而又飘逸灵动的岭南水乡画卷。

“泼剌”的一声，一尾银色的鱼儿从水面一跃而起，又迅疾潜入河涌深处，把我的视线牵引到河岸边的蓝色公示牌上。这面南海区西樵镇河长公示牌不但标明河段的长度，村、镇两级河长的姓名和职责，还标明河涌治理目标：河道无直排污水，河面无垃圾，沿岸无违章，堤岸无损坏，绿化无损毁，实现河畅、水清、堤固、岸绿、精美的目标。五百年前湛若水提出的治理保护樵湖的方案今天得到严格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