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文

这是一段通向田野的农用路，过去是拆迁下来的破砖碎瓦铺就而成，去年修成了水泥路面，路的尽头是一条小河，冬亏夏盈的河水，终年流淌不息，似有一股子倔强不认输的犟脾气。这路于我并不陌生，那是我闲暇之余常去的地方，只是今年由于疫情的影响，“宅”在家里不曾再去了。已是三月的下旬，抗疫已经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各地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复工、复课、复产，一个更加艳丽的春天终于来临了……

那日清晨，出了小区，习惯性地遛弯去了那段路，春风像极了亲人，给我一个久违的拥抱；田野里拔节的麦苗绿得可人，黄灿灿的油菜花似泼墨油彩，印染在碧绿的大地之上；鸟儿的歌声清脆嘹亮，像是憋久的音符，更加的欢愉和亲热……老远望去，路的尽头处，像是有个人背对着我蹲在那里，走近才看清是个中年妇女，个头不高，单薄清瘦，面容憔悴，一头银发似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她的面前是一个用碎砖头画出的大大的圆圈，我不知道这个孱弱的妇人要使出多大的力气，才能在这水泥路面画出如此粗阔、如此印记清晰的圆圈，分明她是在用心地做一件事情。圆圈里是一个人的名字和一大束格桑花，妇人蹲在那里啜泣祈祷……我一看格桑花前面的名字咋那么眼熟，手机一百度我方醒悟过来，原来是逆行而上援助武汉抗疫的小护士，后来因劳累和感染新型冠状病毒，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清明节快到了，按理是慎终追远纪念亲人的日子，妇人却以一种朴素的、简单的方式祭奠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引起了我的好奇，于是，便于这位妇人攀谈起来。

原来，妇人也是武汉人，她们一家都是居住在和我一样的这个城市，她们都是选择年后回武汉看一看双方的亲人，这样也就避开了春运的高峰，出行就变得便捷了很多。后来她的母亲得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住进了医院，各地交通管制，回去照顾病榻上的母亲是不可能了，于是，她就“宅”在家里祈福母亲度过一劫，早日康复。她诉说着，不停地用手挠着头发，这头发就是一夜变白的，没有切身经历说给谁听都不会相信的。但是，她相信我们国家一定能够战胜这次疫情。母亲出院了，可是护理过她和那么多患者的那个小护士却永久地走了。那晚，她一夜无眠，泪水里饱含着激动和悲哀，从此心里刻下了这个小护士的名字，她还把小护士的视频保存在了手机里，“恩人啊！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妇人诉说着，哭泣着，我不停地用纸巾拭去她的泪滴。

“格桑花是幸福花，愿天堂里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愿她幸福！”她接着说，“清明节到了，国家提倡节俭、不聚众的祭祀，我就以我的方式祭奠心中的英雄，希望孩子一路走好！”

我说：“你做得对，我们可以忘记物质的追逐或是已经取得个人荣誉，唯独不能忘记恩人，哪怕给你人生路途的一个点拨，使你路途不再迷惑或是失去了方向，更何况救命之恩呢？”

妇人走后，我又去了田间地头采摘了很多野花，和妇人的那束格桑花一起依偎在小护士的身旁，散发着迷人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