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训晶

秋来了，唱着婉转的歌，褪去了枝头的红肥绿瘦，一望无垠的田野把天映衬得天高云淡；秋来了，太阳失约后，裹挟着缠缠绵绵的秋雨，散发着浓浓馥郁的秋香，扑面而来。

秋，飘雨的午后放晴了，漫步郊外，蓦然看见一片荷塘，惊喜了我的双眼。我爱荷，是受了眉山苏东坡的影响。东坡母亲芳名任采莲，为纪念母亲，他遍植瑞莲。因为范大成的描述，成了中国最美的荷花。那年我去游三苏祠，看见苏祠瑞莲，美而不艳，媚而不俗，由此深爱。

我驻足观赏，静立塘边。荷香依稀辨，残荷已满塘。曾经绽放的荷花已经隐退，只见蒲扇大的荷叶，周边已经泛黄。有的叶子已被风干，经脉暴露，佝偻着身躯；有的已老朽折腰，扑倒在水面；有少数铮骨凌凌，任秋风飒飒，仍倔强地屹立塘中，枯而不死，风韵尚存，令人肃然起敬。一片寂静沉默，沉默得让人觉得有些伤感，这是否就是画家笔下的写意——残荷？

当一缕岁月的微风拂过荷塘，就好似翻开了一本精装的唐诗宋词。暗香盈袖的秋荷之韵，让我的心灵在最纯洁最神圣的诗句中游走。眼前没有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蓬勃茂盛，只有“花凋香缈谢红妆，独留残叶对秋光”；没有了“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只有“荷花开尽秋光晚，零落残红绿沼中”；没有了“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那妙趣横生的画面，只有若隐若现袅袅莲曲萦绕耳畔；没有了文人墨客的礼赞，只有“留得残荷听雨声”，听那雨打残荷的旋律。残荷听雨，渲染的是一种何等悲壮的意境，那是不是经历了沧桑，悠远而苍凉的心境？那是不是经历了喧闹繁华后的淡定？那是不是优雅、从容的残荷心中始终有一个美丽的梦想，等待来年春暖花开，再莲叶田田，红花映日？

驾一叶扁舟，摇一塘荷色，驶入浓浓的秋思里；释一份秋荷的情怀，任思绪激起的涟漪荡漾开去……

初夏，荷像一位静美的少女，与岁月有约，与风儿相许，与蜂蝶热恋。从碧绿的心尖，抽出婉约的心事，把爱融入花蕊，绽放出最美的容颜。那时荷之美，在一个“雅”字，它冰清玉洁，端庄雅丽，不蔓不枝。它在夏天演绎了多少浪漫，只有多事的鸟儿知道。

到了秋天，荷孕育的藕，成熟了。虽委身于浊泥污水中，但藕“出淤泥而不染，清涟而不妖”的脱俗之气，赢得了人们的喜爱。藕之美，在于一个“洁”字，它中通外直，心孔泥中净，可谓品行高洁；它居下而有节，可谓虚心自律，贫贱不移；它藕断丝连，可谓重情君子；它当初虽然柔嫩，藕芽儿却能透过青泥碧水，扬起翡翠般的花梗，托起红花绿叶，可谓柔中有刚；它生出莲叶、莲花、再生出莲子，以续生命之脉，默默奉献，从不与花儿叶儿争宠夺艳，它静静地等待谢幕的最后一刻，把自己的一生奉献，可谓情操高尚。它在秋天收获了多少挚爱，只有广袤的田野知道。

秋的荷塘，过滤了生命中诸多的光彩，展示着纯真与质朴，潇洒与飘逸。残荷满塘，那是一池碧绿一池艳红的升华，那是一种历尽凄风苦雨的绝唱。纵使凄婉，也隐隐透出：那种不言而喻充满自信和孤傲的美，那种昔日风姿卓约的华贵，那种洗尽铅华后的本质，那种无所畏惧至死不渝的坚韧。

啊，残荷，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