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草童年
◎施崇伟
过日回到乡下,田园还在,有了马路能通达田间地头;鱼塘还在,成了新建楼房小区里的水体景观。牛呢?以前天天都能摸一把它的角、骑一趟它的背的老牛呢?以前,哪户农家都离不得牛,它可是家家户户最重要的劳动力。乡亲说,现在哪还喂牛哟,都机械化了。
我还很小的时候,已是生产队的“小社员”。生产队养着五六头牛,各家各户都摊派了割牛草的任务。妈妈把我家的割牛草任务交给了我。每天早起上学前,或下午放学后,我就背着背蒌割牛草,然后送到生产队的牛栏房。完成了每天的牛草任务,就会跟牛玩上会儿。渐渐地,我和那几头牛也有了感情。
割牛草的乐趣,除了可以和牛玩,还可以晒着青草味阳光,自由呼吸花果弥漫的空气。在割草的过程经常会有意外收获。比如,夏天,青青河边草地,坡上可以挖洞里的螃蟹,下河能抓小鱼;比如,秋天,割完了桔树林下的嫩草,还能“顺手牵羊”几个果子,哪怕还酸涩着,在孩子的味道里都是甜的。有时,几个小伙伴还会偷偷采来生产队的胡豆,就近砍来竹筒,找来柴禾,升上一堆火,把胡豆装在竹筒里烧烤,不大一会儿功夫,胡豆的香味便出来了。那个美餐,不仅是解饿,那还是童年的“满汉全席”。
童年记忆里,割牛草是个趣味活,也是个技术活。技术要领有三:磨刀、起早、占地。
“磨刀不误砍柴工”,磨刀也不误割草活儿。刀不快,就出不了活。所以,上坡割草前,得把刀磨快。磨刀要在头天晚上完成。月光映着已被磨成月芽状的磨刀石,一屁股坐下,拿起割草刀,往磨石上浇一点水,手上的劲伴着“嚯嚯”响起的节奏,来来回回。看着刀刃渐渐亮起来,用手指肚刮刮刀刃,或者用手指甲贴在刀刃上挡一挡,还可以用草叶在刀刃上“走一走”。直到刃能断发之程度,才算大功告成。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牛童有草割。要想早一点完成每天的牛草任务,比的是谁起得早。草在天天割,草也天天在长,但总长不赢割的速度。只有早起,才能获得就近的草资源,起晚了,近的山坡就被割光了。迟来的,就只有往更远处找领地。有的时候,要到几里外的大山才能找到一片青绿。起早,还有一个好处,晨间的草很鲜嫩,会能讨得牛儿的欢心。更重要,早上割的草,挂着露珠,湿漉漉的。割了之后马上送到生产队的牛栏房,一过秤,比晚点送去的,一背蒌要多出好几斤。
“我的地盘我作主”,占到地盘心不慌。即使早起,但早起的割草娃儿多的是。找到了草源,还得学会占领地盘。不然,随后就来了竞争者,会和你争夺有限的草资源。所以,发现了一片青绿后,一刻也不能轻松。得马上在草地上割出一圈“外围”,就像在一座无人岛上插上了第一面旗帜,这才算是划归自己的领地了。这个时候,才可以稍稍歇口气,后来的牛草娃也懂得先来后到的规矩,见草地被圈起了,就只能另寻割草的去处。
割满了一背蒌,一群孩子像凯旋的士兵,向着牛栏房归去时,那是最为喜悦和惬意的时分。一天的任务完成了,老牛的伙食搞定了,感觉到天边的彩霞,就是颁发给自己的最美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