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毕侠

哥哥来我们家的时候已经六岁了，他记得他以前的家在河对岸的马路边上的那个村子，只是哥哥的父亲去世了，母亲难以养活那么多孩子，才把哥哥送到我们家。

不管怎么说，哥哥的身世也比我好，比我这个捡来的孩子名声好听点。但我已经在这个家呆了四年多，俨然以主人自居，我常常指派哥哥帮我做事，让他做我的跟班，如果我稍稍不满意，就会向妈妈告状，妈妈还是向着我，笑着对哥哥说：“虎子，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哥哥总是怯怯地点点头。

哥哥那时候就很懂事，他懂得察言观色，有时候爸爸和妈妈吵架，哥哥就拉着我去邻居家，或者去找后院的二爷。哥哥还很勤快，小小年纪就知道帮爸爸妈妈干活，喂牛，烧锅，他样样都会干。一段时间后，妈妈对哥哥的态度完全改观了，当我向妈妈告状的时候，妈妈也是笑着说的，“二丫，你该向哥哥学习学习，你都快五岁了，还不会烧锅呢！”我当时听了，感觉特别委屈，我哭着说：“哼，不就是烧锅吗？有啥了不起，等我长大了，我就学做饭。”哥哥在一旁笑着说：“好啊，好啊，你做饭，我给你烧锅。”听了哥哥的话，我当时破涕为笑了。

哥哥很聪明。他春天里带着我放风筝，挖野菜；夏天里带我捉知了，抓泥鳅；秋天里带我捉蚂蚱，找香泡儿；冬天里带我捉麻雀，滚铁环。慢慢地，我成了哥哥的小跟班。就连哥哥去学校读书，我都跟着去。有一次，我在学校门口等哥哥放学，突然来了一个疯女人，伸手要去抓我，我吓得一下子跑到哥哥的教室里，哥哥让我坐他的板凳，他就蹲在边上。那是我第一次进教室听课，我感觉很好玩。

哥哥不喜欢上学，也不喜欢写作业，每次期末考试，哥哥都不及格，爸爸妈妈也不管他。哥哥倒是叮嘱我好好学习，他说他过几年和村里人一起去打工。

我还记得哥哥第一次去天津打工的情形。我送他到村口，他笑着说：“妹妹，我去挣钱，回来给你买新衣服。”我摇摇头，“哥哥，你到那边要给家里写信啊！”哥哥确实写了一封信，信很短，就几句话，问候爸爸妈妈和我，居然还问那头老黄牛有没有生牛犊，哥哥不会写牛犊，他写成了牛肚，我给爸爸妈妈读信的时候，爸爸妈妈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哥哥说他在木板厂干活，不累，生活也好，不要担心。妈妈让我给哥哥回信，让他自己照顾好自己，挣不到钱也没事。我写好了信，两大张信纸，写完后，我才发现，哥哥没留收信地址。那年春节，哥哥没有回来，我们家整个春节都感觉没有一点喜庆，连鞭炮都懒得去放。

哥哥快到收麦子的时候才回来。他还给我带了礼物，不是新衣服，是一个新书包，还有文具和书本。哥哥比以前瘦多了，更精神了，他叹口气，很严肃地说：“妹妹，你以后要好好读书，没有学问到外面都是干最脏最累的活，不容易啊！”我望着哥哥黝黑的脸庞，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