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太阳花》

《奶奶的太阳花》

◎张浩

前几天，天气晴暖，陪爱人到郊外骑行。不知名的小村子旁边，几株老枣树，刚好涂上一点淡红。树下是大片的“死不了”花，红白黄紫甚是明艳，蜜蜂嗡嗡嗡地在其间忙碌，黄色白色的小蝴蝶上下飞舞。几个孩子兴奋地撒着欢儿，身上沾了星星点点黄色的花粉，明亮阳光下，居然像蜜蜂，也像蝴蝶。我看在眼里，不禁心中一动，远去的岁月，兀地浮上心头。

死不了，即太阳花，是乡野人家的爱物。

记得小时候，我奶奶爱养花，老屋小小的院落里养满了各种花草，什么紫茉莉，指甲花，牵牛花，月季花……虽然没有珍贵品种，但年年我家小院子里都是一片姹紫嫣红。

太阳花，是奶奶最喜爱的花种。每年春天，奶奶都会在小院的各个角落撒满太阳花细小黑色种子。淋上几场春雨，要不了多久，它就破土而出了。新出的芽叶儿，细得像针，红得像土，几天之内，就抽出很圆的茎，细圆的叶。叶和茎都饱和着碧绿的汁液，嫩得不敢碰。很快地，叶茎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像法兰绒一般，厚厚地铺了一地。

随阳光雨露的沐浴，每天，都有一批成熟了的花蕾在等待开放。日出前，它包裹得严严实实，在茎的顶端绽出绿豆粒般的圆圆花苞，看不出一点要开的意思，可是一见阳光，就即刻开放。花瓣像从熟睡中苏醒过来了似的，徐徐地向外伸张，开大了，开圆了……开出了鲜艳的花朵，有粉红的、有殷红的、有淡黄的、有绛紫的、异彩纷呈，招来无数蝶蜂，顿时满院生辉。

从初夏到深秋，太阳花的花儿经久不衰，仿佛一幅锦缎，始终保持着鲜艳夺目的色彩。起初，我以为，经久不衰是因为太阳花喜爱阳光，特别能经受住烈日的考验。后来发现，真是这样的。炎炎夏日，太阳像个大火球，把万物拽进蒸笼里蒸腾，其他花卉都被炙烤得蔫头耷脑，奄奄一息。这时，唯有太阳花毫无惧色，在热辣辣的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碧绿的光芒。

土屋，绿树，太阳花，成了昔日老宅最豪华的景致。如今我家阳台上，我买了不少花儿，海棠、杜鹃、四季桂……辛辛苦苦浇水施肥，却总是过不了几个月，就香消玉殒，徒留空盆，勉强剩下几株，也清瘦可怜。朋友笑说我得罪了百花仙子，我当然知道那是调侃，可是，为什么我就养不好花呢？奶奶当年，好像也没特意照顾，那些太阳花儿不照样长得好好的。

想到奶奶的太阳花，我忽然生出一种无以言表的敬畏感。

太阳花从生到死，并没有得到人们的优厚待遇和过多的宠爱，但它并没因此怨天尤人，不以物喜，也不以己悲，守着凄清，冷落和寂寞，也守着乡人的悲欢离合，默默地一个劲生长着，给大自然和人们增添光彩。它的花朵，虽没有莱莉那样香，没有月季那样媚，也没有牡丹那样名贵，但它那独特的气质、品格和风采，却是其他花卉所无法比拟的。

我停下车，俯身剥下“死不了”细小如银粒儿一般的种子，捧在掌心，细细体味着它名字的深切含义和对生命的启迪。也许，生命、事业、爱和友情，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该保持这种旺盛的长势？来年春暖时分，我定将它们撒满花盆和花圃，让它的气质和品格洗尽凡尘，洗尽我所有的苦恼，悲哀和不幸……

整理/珠江时报记者吴玮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