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清明茶

父亲的清明茶

◎卢荟羽

清明的茶，削走尘嚣的浮华，唤醒春天的生机。作为一名“小时工”，我与采茶结缘了12个年头。

每逢清明前的四五天，父亲都会驱车带我去山庄采清明茶。山庄里有一片翠汪汪的麦田，茂密的麦田中有一条泥泞的小路，这是去茶山的必经之路。小时候，这段路都是父亲牵着我走，一向调皮的我，经常闭着眼睛就撞在了父亲身上，记忆中父亲的背是那么宽厚那么挺拔。经不住岁月的侵蚀，父亲的背坨了，手掌也深深地刻下了人生的曲谱。现在这段路，已经换成我牵着父亲走。

穿过麦地，面前伫立着一座矮矮的山峰。层层梯田铺满了茶树，我们越爬越高，很快来到了峰顶。放眼望去，顶峰的五株茶树依次并排而立，和其他茶树不同的是，它们迎着阳光，就像不羁的游者，肆意生长。起初，我并不理解父亲为什么刨去底下的茶树不采，非要采最上头的。后来，父亲给我讲了个故事：50年前，一名年轻男子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小村庄，在那里，他成了手艺人。男子成家立业后，一直有个梦想，他要在山头留下一片茶树，让后代过上一日三餐都能温饱的日子。故事里的男子就是我的爷爷，他虽然没有成片的茶园，但给我们留下了五株长势最好的茶树。

采茶要采鲜芽，轻折芽底快又准。这是爷爷手把手教给父亲的采茶口诀，现在传给了我。和大部分新手一样的，我也曾把那青翠成垄的大叶片通通收入囊中。爷爷生前爱吃冰糖，给父亲泡的清明茶也带有冰糖，到我这辈，父亲也沿用了爷爷的泡茶习惯，这杯冰糖清明茶，嘬一口，扑鼻的清爽、温热的甜蜜就能一路沁到肺腑，唇齿间，整个春天都开始弥漫奔走。

伴着清晨的微光，我捻起数片茶叶投入壶中，再涌进鼓鼓热水，沁一出好茶。不似父亲泡的清明茶微甜清爽，我的这杯茶里多了些苦涩，一口抿下，却又芳香暗置，满是生活的味道。

今天，父亲打来电话，说他要将那片山头都栽满茶树，让清醇的茶香回荡山间。我想，爷爷辈的梦就像结在茶树上的嫩芽，无论走过多少个春秋，都将年年盛放，代代相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