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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炒泥螺

来源:丹灶有为周报2020年08月20日    

◎张淑清

清代名医赵立民曾在诗词中写道:“墙角红梅映碧纱,老了黄瓜,熟了枇杷。银鱼生炒蛋堆花,吐铁无沙,蚕豆新芽。小酌已生老脸霞。吟兴婆娑,醉眼横斜。夕阳影里听鸣鸦,且访农家,与话桑麻。”泥螺味美,字里行间都是泥螺的香气。

烟雨江南,一拱月牙桥,轻轻莲叶动,塘内自有数不清的泥螺群居其中,在东北辽阔的稻田间,也有泥螺家族生息繁衍。南北气候差异,泥螺的生活习性也有不同,在吃法上各有讲究,南方人喜辣炒,东北人近几年也受了南方人的熏染,爱上辣炒泥螺。

小时候,家里种着五亩稻田,田里禾苗伫立,枝叶开始分杈拔节时,泥螺也到了繁殖高峰,大概是六月中旬,白昼日头很毒,泥螺躲在水草里不肯出来。待月亮缓缓升起,悬挂高空,大地褪去一天的炽热,变得凉风习习,蛙鸣起伏有致,泥螺才从睡梦中醒来,懒洋洋地游弋在稻田内。母亲拎着一只木桶,我撑着手电,弟弟拿着一张旧纱窗布,三个人小心翼翼地走进田里,月色很美,泥螺在月光底眼睛有辨别力,一旦被手电筒的光射着,立即动弹不得,像挨了唐僧念的紧箍咒。母亲吩咐我支着手电筒,弟弟提着木桶,她把纱网慢慢沉到地面,形成一个筒状,然后用脚驱赶泥螺,这些可爱的小家伙纷纷落网,弟弟要伸手捉泥螺,母亲不让,唯恐他压折了稻秧。不到一小时,捞了半桶。我们就打道回府,泥螺的壳里包裹着细腻的沙土,不洗掉吃了硌牙。由于生活在稻田里本身有一种腥涩,不驱除腥涩没法食用。

母亲将泥螺倒进瓦盆,打来井水撒一点大粒盐、陈醋清洗泥螺。洗几遍后,再在清水里浸泡一晚上。

村里人大部分会这样炒泥螺,在铁锅的沸水煮六分熟,捞出,锅里烧油,放上葱花,蒜泥,自家酿的大豆酱,少量红辣椒,咸盐味素。泥螺搁汤汁中,盖上木制锅盖烧十分钟。注意先用急火,后改慢火炖。这样的操作泥螺鲜嫩肉质不硬,锅边通常贴一圈黄隆隆的苞米面饼子。汤不能多,多了削弱了泥螺的鲜美,少了则喝不到原汁原味的营养汤。

每次吃泥螺,父亲必倒一杯白酒,撸起袖子,一口酒,一口泥螺。吃泥螺,有的人用马蹄针挑起肉吃,我和弟弟照着父亲说得,用舌尖一卷,嘴一吸,泥螺肉就滑到唇齿间,那么一咀嚼,还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像一截橡皮筋有嚼头,加上淡淡地辣,吃得满头大汗。父亲喝了小酒,话匣子就打开了,一家人也都喜滋滋的。大抵要感恩这稻田圈养的泥螺,使平淡无奇的日子,添了一丝幸福。

也不是每晚都能捞泥螺,没有月亮的黑夜就不行,泥螺不出来活动。稻穗耷拉着脑壳时,母亲断不许我们进稻田嬉戏,她怕孩子们糟蹋了稻穗,那时的粮食比命金贵,哪个乡里人不当眼球去呵护?即便想吃泥螺,也是母亲去捞了来,不过,秋季的泥螺瘦了,不肥。吃起来味道寡淡,缺了鲜嫩。

荒年日月的,能大快朵颐吃上一顿母亲的辣炒泥螺像过节一样。尤其是柴禾火大铁锅炒出来的,格外美味。佐料不足不打紧,大豆酱豆油不少即可。

我到外边读书,寒暑假回家吃泥螺的机会越发少了,人在异乡,对母亲炒泥螺念念不忘,偶尔和室友在老城根一家田螺店,吃了一次火锅田螺,尽管原料充沛,辅以贵重汤料,吃得香汗淋漓,但远不及母亲炒泥螺的清香入胃,提神。

新农村建设后,村里盖起一座座草莓蔬菜大棚,原来的稻田几个月时间成了一个草莓经济发展区,大家搞起副业,稻田不复存在。我家的几亩水田被父亲承包出去,一年对方付些租金。没有稻田,泥螺自然不复存在。想吃要去镇农贸大市场,堵到小商贩一早从海港码头批发的泥螺,挺贵的。还不是稻田里的泥螺,全是浅海内生活的泥螺。

我在城市安身立命后,因距离黄海码头近,经常坐公交车一大早去渔船买新鲜泥螺,再搭乘客车四十分钟回老家,让母亲在铁锅炒泥螺吃,这时的炒泥螺食材广泛,涮火锅,爆炒,串烧想怎么吃随意。

不知为什么?吃不出当年母亲柴禾火大铁锅炒出的泥螺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