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庆丹

在公车上，老妈大声地向我描述某遥远亲戚的朋友的女儿，如何瘦高，“要是在农村干活就惨了！”她说。

我只好把头扭向车窗外，假装听不见。

“1——3——8——”袋子里的老人机响了，她赶紧拿出来，中气十足地与对方说话。她总是这样，以为对方离得远，就要大声说才听得见。不知其实电话那头的人也是耳朵贴着手机，怕是要把手机拿远点，才不致耳膜被她的声音震到。

估计全车人都要被她声音打扰到，我赶紧求她：“小声点！小声点！”

放假，老妈要我陪她去逛街买衣服。“买衣服要找你，你有耐心，又会挑选！”她由衷地赞道，完了不忘补上一句：“当然你妹也很会选！”最后再“补一刀”：“你弟也会陪我去买，随便买，但他不会选！”——啧啧啧！有这样肯陪逛街还能随便刷卡的儿子，老妈你就知足吧！

除了痴迷种菜，老妈的爱好就是买衣服。哪个家都有她满柜子的衣服：南雄的、四会的，包括我家，有她专门放衣服的一格衣柜，也是塞得满满的。

到了商场，她盯着店门口的模特儿看半天，然后接上公车上的话题：“哎！我现在知道了，那又高又瘦的××啊！不用去耕田，她来做这个就蛮好！哎，这是上哪找的那么多又高又瘦的妹子，都到这里来了……”

我提醒她：“干正事干正事！”她立马醒悟过来：“对哦买衣服！这次要买套漂亮好看的！做客穿出去才好看！”——天晓得她那几柜子的衣服哪件买的时候不是朝“漂亮好看”的目标去的！

冯唐的文章《如何与老妈愉快相处》说道：亲眼见到老哥陪老妈吃了一顿午饭，饭后吃了两片止痛药，还说头痛欲裂。我以为就我家老妈难搞点，原来全天下的老妈都大同小异。

跟老妈的相处，我觉得是同性相斥的问题。

从前她在南雄，但凡我要回家，她总是兴高采烈，洗好了被褥，买好了菜肴，准备我回来就大吃一顿肥三斤。我的性格一定程度遗传了她。我嗓门大，一回来热情地与她打招呼，把家里的音响电视开得山响，未了还要翻出笛子吹奏一曲。不到三刻，前后左右的邻居都晓得她的大女儿回来了，让她颇有面子。只是过不了两天，我俩一声比一声高的争执的声音，又同样被邻居听见。

二妹回家就不那样，温温顺顺的。老妈说什么都说好。老妈做错了什么事，我和弟气得要命，二妹也能站在老妈角度上为老妈申辩。我常常觉得，我和弟是来给老妈洗脑、上课，扭转她的人生观世界观的，只有二妹才是她真正的女儿，全心全意来疼她的。

走了好几个小时，我都快要累瘫了，老妈终于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

我以为这一次的见面功德圆满——自始至终没顶她一句。

谁知没笑到最后，在她要从我家离开时，非要坚持帮我把垃圾也带下去扔，又让我火了一把——她左手右手都是东西，还怎么带！

“楼梯灯有时不亮，你自己小心就好！”我忍不住又扬起了声音。

唉！想起回来的车上，看着打瞌睡的她，我拿出衣服给她披上，还暗暗下决心要让她开心，自动屏蔽她的缺点呢。想起她唠叨了一路，然后又问我：“我是不是很啰唆？”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是！会好烦的！”老妈大笑：“我不觉得自己很啰唆啊！”

怎样才能学会与老妈相处？还真是个世纪难题啊！

整理/珠江时报记者邓施恩通讯员麦倩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