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夏收
◎贾海睿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可怜身上衣正热,心忧夏收愿更热。上小学时,一到夏收,农村中小学就有忙假。记得是一星期左右。放了假就要帮家里人干活。学校还布置了勤工俭学任务——拾麦穗,收忙假每人交十斤麦子。那时,四爸家的妹妹小,农忙了没人哄,四爸让我哄。我说要拾麦穗里,四爸说拾啥里,在我麦包里给你搲,要多少有多少。我说学校要自己拾的,不要从麦包里搲的。四爸说不过我。最后我是拾够了麦穗,才去哄妹妹,间隙还要写作业,帮母亲做饭。真算得上叫忙假。
在一声声“算黄算割”中,夏收就正式拉开了序幕。遍地的金黄,是丰收的年头。割好的麦秆,扎成捆,父亲和哥哥用架子车往回拉。山上的地多,下坡的时候,车子跑得快,我有时候趴在架子车尾的麦秆上,感觉挺好玩。有一回,父亲和哥哥拉麦竟翻了车,原因是麦秆装太多了,车子不好掌握平衡,没架好辕,幸亏人没事。
拉上坡的时候,要人揭车,很吃力。山路也是没办法。不过常是空车上坡。后来有了三轮蹦蹦车,比架子车省事多了。但也有蹦蹦车去不了的地方,架子车却可以去。近几年,老家山上坡上的地大都栽种了果树:花椒树、核桃树、柿子树……少了很多拉麦的烦忧。
从地里拉回来的麦秆,摞成麦垛。要有雨就要用彩条布盖住。收回的麦放几天就要准备碾场。碾场事先要在土场里撒上草木灰,不下雨时要泼点水,再用碌碡把土场碾平,再摊麦。刚开始老家山上人有用牛套着碌碡碾的,还要准备一个大笊篱接牛粪。后来搬到了山下用三轮蹦蹦车碾。碾场提前还要排场次。一个场里一般是五六家邻居。住的集中的几户,大家伙一齐行动。光场、摊场、碾场、扬场、晒麦、装麦、交麦,夏收有着很复杂的工序。
扬场还要有风,顺风向扬。这是一个技术活。还要有一个人扬的时候掠麦,就是把半包的麦嘎达和杂质用扫帚轻轻划一边去,和麦粒分开。再后来是用风车扬麦,先是队里有一个大风车,全队人排队用,再后来是家家做小风车,自家用自己的。现在改为收割机了,在地里边割边装,方便多了。装好的麦子要晒好几次,才能装进蛇皮袋子,放进卖包里储藏。现在有人在公路上晒麦,多有危险。
打麦草垛也是一项技术活。那时父亲是行家。三四个人先四周站好,用铁叉把麦草堆成一个小垛,再要一个人站在麦草垛上,周围几个人往上挑麦草。还要均匀,不能塌陷。站上面的人就要来回移动,踏平踏实麦草垛。有时还要用竹竿,打一下周围虚的麦草。这样摞起来的麦草垛才不会虚,也不会散。麦草垛摞好后,我们一群孩子就有了玩的去处。捉迷藏,玩红军敌人。卖场就是我们的阵地,麦草垛后就是我们的游击战场。
夏收是一段紧张忙碌而又充实的时光,又有收获的喜悦。
老屋的院内,杏子成熟的季节就会迎来夏收。每每炎炎烈日时,大家忙完卖场的活,卸下草帽,拿起毛巾,坐在杏树下乘凉时,父亲就会热情地摘一帽筐篓黄澄澄的杏子让大家品尝。大家边吃边歇,杏子的甜、杏子的酸都成了忙之余后的美味。母亲还会端出自酿的浆水,放上白糖,让大家解渴消暑。小孩子盼望的是冰棍、冰淇淋。有时还会有年轻人不会扬麦,让有经验的伯伯、父亲帮忙,就会买来果啤感谢。
那时夏收是大家伙的事。五月天,艳阳照。奋臂挥汗,夏收当时。当时光远去,当岁月依旧,夏收仍在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