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

几场风，几场雨下来，整个街头都变得冷清了许多。银杏树上的叶子似一只只簪子从冬姑娘的发丝间掉落，落在街头，落在车顶，落在乡下人家的瓦缝里，顷刻间，大地像一个俏皮的女子，戴上了一顶妩媚的假发，似是等待着自远方归来的亲人。

这个季节，虫鸣消失了，花香消失了，就连枕上的秋意也消失了。世界安安静静的，清清爽爽的，风不起，尘不染，空气在流动中带着微微的寒意，但也是悄无声息的。这种感觉，如同整个世界都进入了沉睡，让人不忍心打扰，纵使要从旁经过，人们也都是蹑手蹑脚地，生怕惊扰了它。

但也有例外的，譬如雀鸟。鸟雀都喜欢负暄，晴天里，电线上，树枝间，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虽不如春夏秋季百鸟集会时热闹，不过也可称得上“欢会”了。打谷场上的雀鸟尤其多，你经过时拍一拍掌，呼啦啦一片，足有成千上万只。显而易见，这片天地早已被它们占据了。

午后，躺椅上的老人沐浴在阳光里，双眸微阖，脸上流露出慈祥的神情，好似正做着儿孙膝下绕欢的美梦，让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安宁。小孩子在哪一个季节都是不安于清闲的，你追我赶，嬉戏打闹，全没有时序变化的概念，寂静的时光因他们的喧闹有了响动，有了生气。

离他们不远处，一只小懒猫在阳光下伸懒腰，如一名旷达的隐士负暄于日光中，更添时光的恬谧。拴在门口的大黄狗亦如是。不过后来可能是因为做了噩梦，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几声愤怒的犬吠，打破宁静。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傍晚时分，几个收废品的骑着三轮车从门前经过，孤单的身影如同这个季节的线条——冬季的线条是很分明的，白即是白，黄即是黄，不像春日里，花与草的颜色总是杂糅在一起，怎么也分解不开。也有些是夫妻同行的，嗖嗖的冷风里，他们依偎着身子互相取暖。车子很慢，说话声很轻，然而住在高楼大厦里的人们所拥有的快乐，未见得会比他们多一分。

此时，青蛙已经进入了冬眠，人也想冬眠了，每日清晨，抱着枕头不肯起来，非得等到上班、上学的最后一刻钟，才一脸幽怨地挪出被窝。大自然中，有些树掉光了叶子，有些树却是四季常青。苍松翠柏，茂林修竹，在冬日的苍茫里显得别样好看。偶尔一场冬雪，纷纷扬扬的，好似人诉说不尽的话语，将整个冬季的静与闹都裹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