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荠菜
◎温均华
阳光暖暖的。母亲说来看看孙女,要我去车站接她。来到车站,母亲拎着一个塑料袋,鼓鼓的。这是什么?都是给你的。回到家,母亲从袋里掏出一些落在家里的换洗衣服,一袋荠菜,还有一些黑芝麻。
“不是说不要送来吗?这来来去去的,你腿脚也不灵便,上山下岭的。而且荠菜郊区的地里也有。”
“有,死要面子,你会去挖呀?”
“带芝麻干什么?”
“你不是有痔疮吗?我问过医生。医生说,一份熟芝麻配一份红糖当零嘴,对痔疮有好处。”母亲唠叨着,将荠菜收进厨房里,准备清洗。我拉过母亲让她在沙发上看看电视,我来洗。看着水中碧玉一样的叶,鲜藕一样的根,我的思绪也随着它飞扬起来。
童年的时候,早春二月是挖荠菜的日子。每天放学,书包往草垛上一扔就挎个竹篮,呼朋引伴地吆喝着去挖荠菜。荠菜到处都是,小路旁,麦地里,河滩上,几乎是有泥土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影。荠菜是先春而至的,立春时早已是一片葱茏蓊郁了。我们最爱挖荠菜的去处是麦地。麦苗青青,土地松软,像刚睡醒的孩子,一脚下去一个小酒窝。最为重要的,麦地的荠菜不像路边的荠菜微红带褐,显得干涩,而是肥硕葱绿,水灵灵的,惹人喜爱。一到麦地里,它们就好像老朋友一样吸引着我们的视线。这里一棵,那里一棵,我们像欢跃的鸟雀一样挑着荠菜,享受着收获的喜悦。
挖回家的荠菜,经过母亲的巧手调制,可以变出许多花样:荠菜饺子、荠菜春卷、荠菜豆腐羹。记忆中,我最喜欢母亲做的荠菜饺子。母亲将洗好切碎的荠菜和着肉、菜心或者萝卜一起包。皮薄馅鲜的饺子,晶莹剔透。“呲”,一口咬下去,清香异常。
成年之后,远离了母亲,也很少再尝到母亲做的荠菜饺子。去年春天,突然便血,一检查是痔疮。母亲知道的时候早好了。母亲一面埋怨我不爱惜身体,总是喝酒;一面特意到田里挑了一箩荠菜送来。母亲反复告诫我要注意保养,多吃蔬菜、水果。母亲还拖着病弱的身子用三份荠菜混合着两份粳米给我熬荠菜糊,说是“百岁羹”,并告诉我早晚热热吃个礼拜就行了。回家之后母亲还不时督促我。
从那以后,我的痔疮再也没有复发过。望着母亲送来的荠菜,我眼里涩涩的。没有想到,一年了,母亲仍然记挂着,专门为我跑医院,还炒好了芝麻送来。而我呢?总是挨着不愿意回家,让母亲操劳如此……